天育驃騎歌

【鶴注】此當是天寶末年作。洙曰：天育，馬廄名。據《唐志》，總十二門者為二廄，一曰祥麟，一曰鳳苑。其后但增八坊八監，亦無以天育為廄者，當是云天子所育之馬而已。今按：驃，疾走也。驃騎猶云飛騎。東方朔有《答驃騎難》。漢有驃騎將軍之號。又唐貞觀間，骨利于所貢馬十疋尤駿，太宗各為制名，其六曰飛霞驃。

吾聞天子之馬走千里①，今之畫圖無乃是②。是何意態雄且杰③，鬃尾蕭梢朔風起④。毛為綠縹兩耳黃⑤，眼有紫焰雙瞳方⑥。矯矯龍性含變化⑦，卓立天骨森開張⑧。

（前記畫中之馬。首提天子之馬，此圖為天育設也。鬃尾以下，皆寫其意態之雄杰。）

①《穆天子傳》：天子之馬，走千里，勝猛獸。天馬子，見《西域傳》。②《莊子》：齊景公好馬，命使善畫者圖之訪似者，期年不得。③《慕容庾傳》：“雄杰有大度?！雹茏?，馬鬣也，劉恢詩：“絡首纏鬃尾，養以甘露芻?！鳖佈幽辍遏靼遵R賦》：“垂梢植發?！笔捝?，鬣尾搖動之貌，雖遇朔風而能豎起也。 陳師道曰：馬之良者不怕寒，嘶風踏雪，愈有精神。夏侯湛《笳賦》：“胡馬懷夫朔風?！雹荨渡袝泻颉罚骸褒堮R，赤文綠色?！编嵭?，“赤文而綠蛇也?！薄墩f文》：縹，青白色?！薄赌绿熳觽髯ⅰ罚何簳r鮮卑獻千里馬，白色，兩耳黃。名曰黃耳。賈誼賦：“驥垂兩耳?！雹蕖断囫R經》：“眼欲得高，眶欲得端，光睛欲得如懸鈴紫焰?！薄遏靼遵R賦》：“雙瞳夾鏡，兩顴協月?！雹摺对姟罚骸八哪党C矯?！苯橹啤洱埳吒琛罚骸坝旋埑C矯?！薄段寰仭罚骸褒埿哉l能馴?！眲㈢洱堎x》：“變化屈伸?！雹?蔡邕《庾侯碑》：“英風發于天骨?！薄?袁宏傳》：“天骨秀朗?！遍_張二字，見《出師表》。馬援《銅馬相法》：“膝本欲起，肘腋欲開?！?br>
伊昔太仆 張景順①，監牧攻駒閱清峻②。遂令大奴字天育③，別養驥子憐神駿④。當時四十萬匹馬，張公嘆其材盡下。故獨寫真傳世人⑤，見之座右久更新⑥。

（次敘畫馬之由，再提太仆監牧，蓋圖起于張公也?！局熳ⅰ亢嗛單ㄈ∏寰?，惡凡馬之多肉耳。字于天育者，群馬也。別養驥子者，驃騎也。四十萬，指群馬。獨寫真，指驃騎。）

①楊子云箴：“伊昔唐虞?！壁w曰：《唐·兵志》：監牧之制，其官領以太仆。今公詩所謂太仆張景順，乃開元時人。舊莊作張刀歲，是貞觀時人，誤。又曰： 張說《隴右監牧頌德碑序》：開元元年，牧馬二十四萬匹，十三年乃有四十三萬匹。上顧謂太仆少卿監牧使張景順曰：“吾馬繁育，君之力也?！睂υ唬骸暗壑σ?，仲之令也，臣何力之有?！雹凇吨芏Y·夏官》：庾人，掌教駣攻駒。注：“攻駒，騬其蹄齧者閑之。二歲曰駒，三歲曰駣?！薄段褐尽罚撼Ａ止澆偾寰?。③《前漢·昌邑 王傳》：“使大奴以衣車載女子?！弊ⅲ骸按笈?，奴之尤長大者也?！焙鸷嘣唬捍笈?，張景順之牧馬奴耳。趙注指王毛仲。毛仲父坐事，雖嘗沒為官奴，然是時正以霍國公領內外閑廄，景順乃其屬也。豈得稱為大奴，令之守天育乎？《杜詩博議》：郄昂《馬坊頌碑》云：唐初，得馬于赤岸澤，令張萬歲傍隴右馴字之。作字天育，亦通?！读凶印罚骸白衷谐r?！雹堋短屏洹罚褐T牧監，掌群牧孳課之事，凡馬有左右監以別其粗良，細馬之監稱左，粗馬之監稱有。據此則別養驥子，乃另為一處，與字天育不為重復矣。梁元帝《答齊國驤馬書》：“價匹龍媒，聲齊驥子?！薄妒勒f》：支遁好養馬，或問之，曰，“貧道重其神駿?！雹萘汉單摹对伱廊丝串嬙姟罚骸翱蓱z俱是畫，誰能辨寫真?！雹藓鬂h崔瑗有《座右銘》。

年多物化空形影①，嗚呼健步無由騁③。如今豈無驊騮與驊騮③，時無王良伯樂死即休④。

（末乃撫圖興嘆，蓋傷知馬者難逢，而自慨不遇也。曰多年物化，知作詩去開元間遠矣。此章前二段各八句，末段四句收。）

①《莊子》：“其死也物化?！泵ぶ苍姡骸靶斡昂霾灰??！雹跇犯督砦韪琛罚骸敖〔讲?，誰當吾?！雹邸度饝獔D》：“騕褭神馬，與飛兔同，明君有德則至?！睉吭唬骸俺噜购谏?，一日行萬里?！薄端涀ⅰ罚禾伊侄嘁榜R，造父于此得驊騮。 王洙曰，魯國黃伯仁《尤馬頌》：“逾騕褭之體勢，逸飛兔之高蹤，兼驥騄之美質，逮驊騮之足雙?！雹軞W陽氏曰：王良善御，伯樂善相馬。王良，趙簡子時人。天文有王良墾，蓋因人以取名耳?！妒贰罚翰畼?，名孫陽，嘗過虞阪，見駕鹽車馬，曰：“此良馬也?！比《囍?，果然。又有鬻馬者，三日不售，伯樂去而視之，回而睨之，明目其價三倍?！逗鬂h書》章懷太子注：伯樂，秦穆公時人，善相馬。趙曰： 韓退之文，“世有伯樂，然后有千里馬，千里馬常有，而伯樂不常有?！币獗居诙?。
-----------仇兆鰲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